广场四处是富于情调的露天咖啡座，密密麻麻的桌椅排满了广场的四周。交响乐队奏了一支“蓝色的多瑙河”，然后广场对面另一间咖啡馆之乐队又回敬了一首“齐伐哥医生”，乐队穿着枣红色的礼服，雪白色的衬衫打上黑色的领花。指挥者之乐棍在空中如行云流水般地飞舞，小提琴在齐鸣，管弦乐器在押韵……。音乐的旋律就仿佛飞翔在水面上的海鸥；那么地轻盈，那么地自在。它飞进了旅客们的身心，穿过了我沉重的心房，溶解在仲夏之阳光里，使到每一位游人的心灵都在悠扬的乐声中晃荡……。
露天咖啡座只见万头在攒动，侍者满头大汗地团团转，用意大利腔的英语与旅客打交道。坐在这么一个充满罗曼蒂克的咖啡座上，悠闲地品尝着杯中的红酒，看阳光之下鸽子成群在飞舞，在悠扬的乐声中深思……。世界上的确有着许多可爱的地方；而如果宗教家所形容之天堂亦有如此之可爱；我也愿毫无条件地申请，成为可爱底上帝的孩子……。
月亮躲在云层中，小桥边五彩的霓虹灯反映在水面上，小舟静静地聚集在岸边。虽然入暮时分下了一场豪雨，而游客并不为这倾盆的大雨失去了兴致。在岸边林立着的咖啡馆与餐厅中兴致高涨的游客仍然是座无虚席。红色的葡萄酒一瓶又一瓶地倒入客人的杯里，小提琴在耳边萦回，配合着意大利人豪放的笑声……。
从纷纷的雨中去欣赏夜的威尼斯；就仿佛置身于一幅水份饱满的水彩画中，画中呈现着一层朦胧的蓝色，衬托出桥下静静憩息着的小舟，白色高耸的船首仰视着迷惘蓝天……。
雨止天晴，水上回复了热闹，蓝色无波的水上亦出现了载满游客的轻舟。我们这一队人预先由旅行社订租了七艘小舟，每艘小舟上载了八位旅客，前后排列着向水道前方摇去。高高的白色船头上挂着一盏小小的煤油灯，意大利船夫屹立在船尾摇橹，小舟穿过桥下，越过小码头，然后分成一条直线向狭小的水道前进……。在我们之间的一艘小舟上是载着特别雇来的歌手伴我们同游，这亦是旅行社之巧妙安排。从向导之口中知道引吭高歌之小胡子名叫ARINO。在小提琴与风琴之伴奏下；ARINO宏亮而充满情感的歌声在水面上回荡。而当他唱那首意大利著名之情歌“山大路茜亚”时；七条小舟上的游客亦齐声合唱起来。而我；这位来自东方的游子，在中学时代亦唱过这首名歌，现在触景生情，也激昂地加入了大合唱里。歌声飘过小桥，越过水道两旁小小的楼房，震撼在斑驳的围墙上……。虽然唱不出那躲在云层中的明月；却引来了几许骑楼上难眠的怨妇，凭栏观望，欣赏这群外来者变调的意大利情歌，还频频抛来了温情的笑靥，而笑靥中风情万千……。
蓝色的天，蓝色的水，蓝色的小桥上还有蓝色的星星。
夜的威尼斯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雾。小舟前的盏盏黄色小灯在向前移进，歌声回荡在狭窄的小水道，歌声划破了漫漫仲夏夜的长空……。仿佛摇晃在一个深蓝色的梦幻里；而梦中带着轻轻的橹声，带着小提琴的低鸣，带着红色的玫瑰，带刺的玫瑰，还有意大利女人甜甜的笑靥……。
初稿于1968年8月威尼斯
完稿于1970年7月伦敦
1970年7月11日《星洲日报。星云版》
No comments:
Post a Comment